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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川:向智能合约进军的号角已吹响

本文最初于 2019年6月28日发布于笔者的公众号。

1/ 脸书 Libra 区块链白皮书的推出,吹响了向智能合约进军的号角。在脸书之前,区块链行业所有各类钱包软件安装总数全世界估计只有三千五百万 (数据来源 statista 网站),现在这类技术将要普及到脸书平台上接近三十亿用户,这是两个数量级的差别, 量变必然导致质变。

2/ 白皮书里的所有约定和设想以后都是可以改的,死抠白皮书里面的字句和段落进行斩钉截铁的预测,基本是浪费时间。脸书账上有四百多亿美元现金,Libra 联盟拥有 28个包含 Visa, Mastercard, Paypal, Uber 等商业巨头在内的伙伴。在和全球监管者和立法者的沟通协调中,有理由相信这个组织有实力有智慧摸索出一个被多数人接受的解决方案。

3/ Libra 将给脸书平台上将近三十亿人提供了一个非常简单的界面去直接使用区块链技术, 同时逼其它竞争者也要迎头赶上。这势必逼迫微软谷歌亚马逊等公司推出与其相竞争的系统,而这又会推动欧洲日本和中国推出与其竞争的系统,下面的演变无法单单孤立分析一两个公司可以预测,可能超出所有人的想像。

4/ 传统商业模式里面,整个价值链上的摩擦太大,交易成本太高, 从信用调查,律师,会计,支付/收账,如何处理违约纠纷等等各个环节成本都非常高。这导致很多隐性的, 无法想象的,单笔交易价值不高的市场需求被掩盖住了。一旦交易成本足够低,而且全球所有人都可以非常轻易地上链通过智能合约直接交易,这释放出来的巨大生产力,将超过所有人的想象。

5/ 智能合约降低商业成本的几个角度:

a) 因为支付费用接近于零,买卖双方支付频率增加,可以隔一天,隔几个小时,甚至隔几分钟进行一次小额支付,这样即使一方违约,因为违约金额很小,另一方的风险也会小到可忽略不计。

b) 区块链上可以涌现出一系列复杂的客观参数,可以被智能合约的参与方直接引用来判定某个条件是否满足,是否可以执行智能合约的某个条例。这样不需要人工干预人工判定,极大降低商业成本,并且使合约履行没有时间的迟滞。很多商业交易,往往需要第三方托管机构 (escrow), 他们的人工服务费用往往要几百,几千美元甚至更高。智能合约的发展,将不断减少人工干预的需要,压缩这类服务的费用,并将其自动化。

c) 因为违约风险降低,账期大大缩短,服务方可以降低收费,买卖双方共赢。

d) 因为商业成本大大降低,可以低成本的进行各种主动测试和探索,发现新的市场需求和模式。

e) 投资时, 资方可以通过程序自动设定,限制资金的使用方式,额度,等等,减少会计审计的需求和成本。

f) 可能涌现出某种极为高效的全新的商业组合,类似于古生物进化史中线粒体和叶绿体的共生关系,组合产生出更复杂的细胞和生物.

g) 一些标准的智能合约,可以接近零成本地被证券化,排列组合,转卖,抵押等等,这可能会在早期被一些人加杠杆滥用,但长期看将极大提高一个复杂系统的商业活力。

6/ 会有多个去中心化程度各异的区块链系统之间彼此竞争,最终胜出的两三个系统,将会是规模最大最开放,生态最完备,综合交易费用最低, 效率最高的平台。 现在预言谁将是最终的胜利者,仍为时过早。但当某个玩家的一系列特定的结构特征涌现出来的时候,有心人会很早一眼看穿:就是它!

7/ 这迟早会对传统商业银行,投资银行,资产管理, 保险等所有业务产生重大冲击,其影响先会从最简单的和边缘的业务开始。现在学金融专业想去华尔街投行谋职者,就好比一个九十年代的学生,想申请去纽约时报/时代周刊做一个外表光鲜,看似高大上的记者。

8/ 想象和理解一个新范式下涌现的新的需求和新的组织方式会非常困难。古人很难理解一个用低级化妆术包装后的直播明星可以获得巨额打赏,很难理解股票的二级市场和衍生产品,很难理解为什么终日在狭小办公室内盯着电脑屏幕的交易员会比在田里辛勤耕作的农民更富有, 很难理解为什么有的商业组织亏很多钱也能在资本市场被赋予极高的估值。

9/ 同理,今人也很难想象一个和全球几十亿人通过各种复杂智能合约开展实时合作的人的生活方式。财富未来将不仅仅是银行里的存款,房子,黄金,而会变成几十亿人之间, 或人和机器之间开放的,无需许可的,流动性极高,24小时不间断交易的各种智能合约和它们排列组合之后的五花八门的衍生品。你可以通过智能合约,把你的劳动力,智力或品牌,以一种现在无法想象的方式与外界交易,甚至可能发现“变现”这个概念变成一个伪命题,还不如把财富就留在智能合约里。这类似现代人的财富保存方式大多是银行存款和或股市里的证券 (而不是变现成黄金白银猪肉牛肉), 但是未来的智能合约又要比这个高一个维度并丰富很多。

10/ 通常你如果在意某件事,意味着它对你是个明确的挑战。最理想的状态,是你根本没有意识到还有某件事的存在。比如少年时整天疯疯癫癫/歇斯底里地蹦蹦跳跳,完全没有意识到腰或者膝盖可能受不了,年纪大一点才意识到某些运动如爬山打球要节制,免得伤膝盖。再往深处想,年少时身体很多部位的“健康冗余”比较多,即使某个局部暂时耗损大,要么很快恢复,要么可以通过别的肌肉群来弥补,所以对身体健康完全不在意,大脑甚至都没有感觉到某个部件的存在,想怎么用就任性地用,直到某一天耗损过度,冗余用尽,产生病痛,才意识到原来还有这些问题。

11/ 这又回到策略上的角度,正确的策略应当是在各个维度建造多种冗余,而不是追求某个孤立指标的极致。这样在任何维度遇到困难,都可以轻松地从另外一个维度绕过去,以至于自己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这种困难的存在。而这种困难对于没主动构建冗余的其它人而言,则往往捉襟见肘,像病痛一样日常并折磨内心.

12/ 当人们每天谈论要奋斗要成功时,实际上意味着其潜意识里财富来源的冗余度还很低,因此内心严重缺乏安全感。未来当智能合约的复杂化,普及度和交易成本过了一个临界点后,财富获取和存储方式的多样化大增,对相当一部分人而言,因为财富来源和存储的冗余度极高,赚钱的方式太多太容易,以至于完全不存在对于贫穷的恐惧,把钱当作空气一样稀松平常,而不是一种值得拼命追逐攀比的稀缺资源。很多人甚至完完全全都没有缺钱这个概念,(what, me worry? ) 而是像一个蹦蹦跳跳的少年一样纵情挥霍区块链上各种取之不尽的智能合约的资源。

13/ 也有可能有部分人,因为以前穷怕了 (好比低血糖患者),思维定式上本能地聚焦于对各类智能合约的暴饮暴食和对各种资源在本地的囤积,而没有去规划限制过度本地囤积之后产生的大量冗余造成的负担,以保持身心平衡。这些人可能出现某种类似于糖尿病机制的,对于财富的慢性富贵病 (这里高血糖等价于过多的财富,胰岛素好比某种合理调配消耗资源的能力,脂肪类似于某种流动性差的价值存储媒介). 糖尿病患者会有消瘦,尿频,饥渴的症状。财富糖尿病的患者亦会有类似的心魔和困扰。智能合约普及化导致资源极大富足后,这将是个不可避免的课题。

14/ 可以把当今社会人之间的各种雇佣合作关系看成是智能合约的古典版,但回款周期长,交易成本高(且违约率高),扩展性差(只能同时保持少数几个智能合约关系),自动化程度低 (很多环节需要人工干预)。未来人们势必朝向交易成本低,扩展性高(全世界几十亿人自由互联),自动化高的最大的两三个平台上靠拢。而极高的扩展性和自动化程度,可能导致极少数人在这样的平台上迅速获得史无前例的巨大财富和资源,让古典经济模式下的超级富豪也小巫见大巫。比特币过去十年的迅速增长,也许只是这个大趋势的预演而已。

15/ 最终,我们的财富取决于我们和外界合作的规模和效益 (而不是对某个孤立的实物的占有)。毫无疑义,未来人类之间合作的规模和效益将比现在高几个数量级,并且会不断增长。智能合约的发展将彻底改变个体间的合作模式,在底层重新定义和驾驭财富, 让我们开辟和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

 

王川:脑联网即将带来的智能大核爆

本文最初于 2019年7月29日发布于笔者的微信公众号。

1/ 马斯克 (Elon Musk) 旗下的脑机接口公司 Neuralink 七月十六日宣布,已经开发出一个系统,可以将三千个微型电子探针植入动物大脑,连接电子探针的芯片在实验中已经可以让猴子通过大脑控制电脑。Neuralink 计划2020年上半年开始招募志愿者,对人脑进行测试。

2/ Neuralink 技术现在的程度, 也许相当于互联网早期, 1968年夏威夷大学开发的 Alohanet. 从 Alohanet 到 1993年的 Mosaic 网络浏览器的出现,等了25年;再到云计算的出现,又等了 13年。

3/ 对于简单的意念输出,比如大脑去控制移动和点击鼠标,可能只需记录不到一百个神经元的信息输出。对更复杂的对话,可能不到一万个神经元的输出就够了。大部分邻近神经元的电脉冲信息雷同冗余。假设一个神经元的输出需要三十个电子探针来记录,那意味着 Neuralink 目前的精度离人机对话的实现只差两个数量级左右。

4/ 普通人一分钟说 150个英文单词,大约1000个英文字母,折合最多一分钟 8000 比特, 一秒钟 133 比特。想象脑机接口如果连接一万个神经元,信息输出速度要超过一秒钟 133 比特,不是一个挑战很大的事情。

5/ 一旦脑机接口的精度和速率超过普通人口语对话,接口底层的硬件技术就不是最值得让人关心的事情了, 甚至 Neuralink 是否是最终的赢家,都无所谓。会有若干家公司展开竞争,接口的数据传输精度还会不断继续提高,单位价格不断下降,按照类似半导体行业的摩尔定律在进步。不管是两年翻一番,还是四五年翻一番,都没关系。 可以参见笔者的老文章

王川: 摩尔定律还能走多远? (六) – 有钱能使鬼推摩(尔定律)

6/ 更重要的是,这将导致人机互联,人人互联的一个全新管道,一个全新的垂直整合,上面会衍生出彻底改造现有人类社会架构和生态的全新的应用。而这个未来离我们的距离短则五到十年,长则最多十五到二十年。

7/ 当大脑和机器交互的速度比现在人眼的阅读,嘴巴讲话更快后,人们会把很多信息直接存储于贴在耳边的某个类似 U 盘的内存装置上。这个内存装置可以轻松把人类世界过去几千年的大部分知识储存,供大脑瞬间查询, 这将成为大脑记忆的一部分。

8/ 会有人提供一种脑联网上的云服务。你可以把你需要做的某种研究分析,瞬间外包给这种云服务去做处理分析。比如到一个陌生的物理环境里,迅速可以知道这里有什么资源可以获取,迅速知道附近有什么潜在威胁,迅速知道和你打交道的人/集团的背景资质, 等等。

9/ 脑联网上的各种服务交换的需求,势必推动涌现出一种很可能以区块链技术为基础的等价交换物, 用于迅速的支付和价值存储。可以参见笔者的老文章

王川:向智能合约进军的号角已吹响

10/ 人面对面交谈的需求减弱, 因为通过脑联网沟通的信息精度和数量,将大大超过面对面交流的信息量 (包括以前很难用文字表达的语气,肢体语言, 等等),而且效率更高。

11/ 很多传统人的大脑错乱的疾病,包括无法控制饮食/上瘾/抑郁症/狂躁症/强迫症这类的问题,都可以通过对于某些大脑神经元的直接抑制来轻松解决。新技术发展过程中,也可能出现更复杂的,我们现在无法理解的新的大脑疾病。

12/ 脑联网带来的感知升级是没有限制的。比如可以把方向,卫星定位信息,周边地貌,温度天气,市场行情等或者你日常工作需要查询的信息直接植入大脑瞬间读取。以前需要花几十秒,几分钟查询的信息变成几毫秒之内就可以获取。这种超能力的升级,没有边界。

13/ 连上脑联网的人,大脑存储,吸收,可以分析处理的信息量,都比传统生物人要高若干倍,而且还会加速增加。拥有这种超人能力之后再看普通人,基本上就是像我们看小猫小狗一样的感觉。大部分情况下超人没有兴趣懒得搭理普通生物人,只是偶尔有闲情逸致就像逗猫逗狗一样逗他们玩而已。

14/ 因为大脑的记忆可以写到外面的机器上,个体的生活体验可以很容易多次复制,存放到脑联网上。同时个体的信息输入,将不限于眼睛所看到的和耳朵听到的。个体的“自我意识”的边界,开始变得模糊。

15/ 人的“自我身份”是由大脑的记忆集合组成。但很多记忆不完整,细节不够,常常出错,大部分人对于五岁之前的生活经历基本没有任何印象。如果脑联网可以把你生活每一天的经历全部完整高精度存储下来,没有任何失真,再补上其他人其他角度的记忆,这对“自我身份自我意识”的影响,很难想象。

16/ 因为个体感知的边界通过脑联网不断扩大,个体记忆的存贮也会被大量备份/分布式存储,所以个体”自我意识“的存在会发生微妙的迁移,直到有一天人们发现”自我意识“只是大脑构建的一种自洽的”幻觉“而已。而这种幻觉可以被迅速分布式保存/复制之时,就是人”永生“实现之时。

17/ 通常科研实验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浪费在找东西上,而非实验本身;公司开会讨论问题的时候,大部分时间在等人,找文件或信息,但大家要都有同样完整的背景信息才可有实质的讨论交流。脑联网最终可以做到把这些文件信息搜寻和读写的时间压缩到接近于零,让成百上千的个体在同样的信息基础上高效协作。

18/ 因为脑联网可以实现的信息沟通速率大大提高,可以浮现出某种几十人,几百人,甚至上万人和机器高效合作的一个超级智能组织。这个超级智能组织可以摄取的信息量,交叉验证和整合的信息量,合作分工的效率,将不断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新高度,对于远处的外界观察者而言,它看上去像是一个有独立自我意识的,不可分割的超级智能体。 会有各种不同规模,不同软件操作系统支撑的超级智能体涌现,彼此有竞争也有合作,然后优胜劣汰,不断重新排列组合。

19/ 上面描述的这个发展路径,其实和生物进化历史上的 原核细胞演化出真核细胞,单细胞演化出多细胞,猴子进化出可以通过语言文字协作群居的人类社会一样,没什么新鲜,没那么可怕,但是不可阻挡。

20/ 脑联网更大的潜力在于,可以使人类科技文明加速产生类似“核裂变”的现象,在极短时间内导致翻天覆地的, 即使用现有思维模型也无法精确预测的巨变。

21/ 核裂变里的链式反应的本质,是核燃料的原子核和中子碰撞,很短时间内释放出多余的能量和更多中子, 当多余的中子没有被泄露而参与下一轮链式反应时,又会有更多的能量和中子释放。中子数和释放能量在很短时间内呈指数倍增长, exp (( k-1) t / lamda), 就会形成链式反应。

22/ lamda 是核裂变里的”平均寿期“ (mean generation time, 在公式里标记为 lamda ), 就是核裂变里中子从释放到参与下一轮裂变的链式反应的平均单位时间长度。(另外还有个相关的概念,所谓“瞬发中子时间”,此处不细表) 因为这个时间长度可以短到只有 0.0000001 秒, 意味着一秒钟内可以指数叠加一千万次,即使 k 比 1 只大一点点, 释放的能量也极为壮观。

23/ 世界科技经济进步的发展,从 1840年之后非常类似越过临界点后核裂变链式反应的增长, 这将近两百年间,发达国家新生儿的人均预期寿命从不到50 岁慢慢增加到超过 85 岁。全世界人口打破了马尔萨斯人口论的诅咒,从 1840年的不到十二亿暴增到现在的超过七十亿。

24/ 人类文明裂变升级的“平均寿期”可以粗略定义为“知识量”翻番所需要的时间。有学者估算,在十九世纪之前,这个平均寿期为一百年。到二十世纪中叶,它降到约二十五年。今天,不同行业发展进步速度不一,但整体上知识量翻番所需要的时间, 尤其是新兴产业的知识,已经降低到五年以下甚至更短

25/ 电报,电话,无线电,互联网,移动互联网大大提高了人际通讯效率并不断降低通讯成本, 对于压缩“平均寿期”起到了关键作用。而脑联网将继续大大提高人际和人机之间的沟通效率,继续缩短这个”平均寿期“。

26/ 核裂变的数学模型里, 当链式反应每次裂变后,催生的参与下一轮新裂变的中子数 k > 1 时,这就是常言的“越过临界点”。链式反应是否突破临界点,取决于下面六个参数的乘积:

热裂变系数 * 热利用率 * 逃脱共振几率 * 快中子裂变系数 * 快中子不泄漏几率 *热中子不泄漏几率

27/ 类似的,当人类文明发展过程中,当发明创造出来的技术产生经济效益,反哺社会,催生更多新的技术进步时,这也是“越过临界点”。这个临界点的计算,也许可由下面几个因子乘积组成:

人才培养率 * 人才利用率 * 科研成果产出几率 * 逃离学术界到商界几率 * 产品成功盈利几率 * 盈利反哺人才培养的几率

28/ 核裂变能否越过临界点,和核燃料质量的三分之一次方成正比,和材料密度的三分之二次方成正比 (密度越大,中子和邻近原子发生碰撞,所需穿越的距离越短,因此时间也越短)。比如 U-235 为原料的原子弹,至少要 52 公斤以上才有可能越过临界点引爆 (数据来自维基百科)。

29/ 类似的, 市场参与的人数越多 (类似核燃料的质量),互相同时协作的人数越多 (类似于密度),人类文明越过临界点产生链式反应的几率就越大。

30/ 通讯费用的下降,使全球更多人可以参与市场协作分工,本质类似于增加核燃料的质量。

31/ 通讯技术带宽的增加和迟滞的缩小,本质类似于增加核燃料的密度。

32/ 在核裂变的数学模型里,核燃料的密度对于越过临界点而言,比质量还要重要。我们无法改变某个物质的密度,但可以通过提高通讯技术水平,来改变信息传送的密度。

33/ 脑联网如果把人机交互, 人人交互的带宽提高十倍百倍,它的威力可能将远胜于市场人数的增加。以前要几亿人的大市场几十年才可以催生的技术换代进步,在脑联网里可能几万人在几年甚至几个月内就可以搞定。

34/ 中子的平均寿期的变化,就是可控核能利用和核爆炸的区别。脑联网将压缩人类文明裂变的“平均寿期”,这也意味着,人类智能的核爆,将会以远超过去的速度发展,其壮观程度将让所有人目瞪口呆。

35/ 1969年十月, UCLA 大学教授 Leonard Kleinrock 和他的研究生第一次把学校电脑和斯坦福大学的电脑通过数据网络远程连接上.他们试图传输 “LOGIN” (登录) 这五个字母。操作时, 双方同时电话连线:

一方输入字母 L, 然后电话问对方:看见 L 了吗 ?

回答: 看见 L 了。

输入字母 O, 然后电话问对方:看见 O 了吗?

回答:看见 O 了。

然后输入字母 G。

然后系统突然瘫痪宕机了。

(摘自 Gregory Gromov 的文章:Roads and crossroads of internet history)

36/ 但是,互联网的革命此时已经悄悄宣布开始了。

37/ Neualink 在 2020年将开始进行人脑实验,当它可以明确无误地展示,人脑纯粹通过意念对机器输出数字信息,L O G I N 时, 它很可能也会出现各种宕机的事故。

38/ 但我知道,一个不可阻挡的超级智能核爆已经开始了。其它所有古旧低效的智能载体/智能组织, 其它所有知识体系中的花拳绣腿/舞刀弄棒/飞机大炮,此刻已注定变为浮云。

 

王川: 重要的东西, 往往是看不见的

本文最初于 2019年10月5号发布于笔者的公众号。

(1)

俗话说, 房价的关键是,位置,位置,位置。

在硅谷生活久了的人,会有一个错觉:那就是,房价总是一直涨。即使偶尔会有衰退,一般几年内就会恢复,再创新高,好区恢复得更快。房子拿出来卖,往往会有好几个买家出来抢,不断加价是常态。

前不久到东部旅行,一个朋友提到,他的房子价格仍然低于 2007年的买价, 让我吃了一惊。

硅谷很多地区的房价从 2014年之后就超过 2007年的最高点。联储局网站 stlouisfed.org 显示,硅谷所在的圣塔克拉拉县 (Santa Clara county) 房价交易指数在 2018年达到 233 ( 2007年是 164, 2011年最低时是 122).

东部纽约市旁边的康乃迪格州 Fairfax 县,拥有大量大型对冲基金公司,房价交易指数在 2006年达到 165 的高点后不断下跌,2012最低到 128,之后一直萎靡不振, 2018年时指数仍然只有 135 。

华盛顿 DC 旁边的马里兰州的 Howard 县,全美最富的县之一,家庭中位数收入排名全国第三,虽然离首都很近,但房价指数在 2006年 到 206后,不断下跌, 2012年触底到 169, 2018年仍然只有 195 。

不是所有的东部地区都是如此,波士顿所在的 Suffolk 县,房价指数 2006年为164, 2015年之后就不断创新高, 2018年房价指数为 220. 在哈佛,MIT 周边的高新科技公司,显然对人口的涌入和经济的发展,起了重要的作用。

决定房价的最重要因素是位置,位置背后最根本的因素是就业市场的增长和人口的增长。而影响就业市场的因素,往往是看不见的, 甚至非常遥远的。08年金融危机后,高科技行业的迅速增长,远超其它传统行业。世界经济增长的红利,基本上被高科技最发达的少数几个区域获取了。行业兴衰趋势,这个根本因素,是看多少房子,也看不出来的。

南加州的洛杉矶县,拥有大量军工企业, 1991年底苏联突然解体后,美国削减军费,大批军工企业裁员,洛杉矶县房价指数从 1991年的 95 下跌到 1996年的 77. 一些城市的房价下跌一半以上,很多人因此破产。房价指数到 2000年后才创新高。

历史数据的预测价值是有限的。重要的东西,往往是看不见的。

(2)

美国的华人工程师社区,一个常常引起争议的祥林嫂式的话题,就是在大公司的 IT 行业,印度工程师在职场上的成就远远超过中国工程师。谷歌, 微软的总裁都是印度人,IT 大公司很多中层管理人员都是印度人。许多华裔工程师感觉在职场上弱势,努力干活但一直很难升迁。 就此,很多人归因为华人不肯交际,英语不好,不善于沟通,不参与社区活动,等等五花八门的原由。

其实找个反例很容易。

那就是半导体行业。

一个有趣的现象是硅谷的主要大型半导体公司的老总,目前都是华裔。这里有 AMD 的 Lisa Su, Broadcom 的 Hock Tan, Xilinx 的 Victor Peng, Nvidia 的 Jensen Huang, Marvell (创始人为华裔), Cadence 的 Lip-bu Tan, Synoposys 的 Chi-foon Chan. 这都是一些市值超百亿,甚至千亿美元的大公司。除了 Intel 之外,基本上主要的半导体公司的老总都是华裔了。

如果我是印度裔的半导体工程师,难道要把华人在半导体行业的成功,归因为他们用筷子,写汉字和打麻将吗?

笔者有很多印度朋友,对聪明勤劳勇敢的印度人民怀有深深的敬意。从日常生活工作经验看,聪明勤劳勇敢的印度人民和聪明勤劳勇敢的中国人民本质都是一样的,任何表面上的差异都是表象,大家心里的各种花花肠子没有根本差别。(这里推荐一位在多伦多长大的印度裔喜剧演员 Russell Peters 的脱口秀,可以在油管上搜一下。他曾经讲过一个印度人和中国人讨价还价的段子,惟妙惟肖,令人捧腹。)

如果要猜测,半导体行业和 IT 行业两种截然不同的现象的原因,恐怕要追溯到两个行业发展的不同历史路径。

半导体行业,兴起于七八十年代,当时大批台湾和东南亚的华裔工程师入行,几十年下来自然会留下来极少数成为行业的高管。

印度裔工程师大规模移民美国,是九十年代的事情了,集中在 IT 外包行业。过去十年 美国 H-1 工作签证一半以上的配额都给印度人了 (这后面又有更复杂的历史原因,但现实就是如此)。

公司发展招新人,如果别的地方没有大差别,管理层都会有更大概率选择和自己文化接近,各方面更相似的人, 然后这种趋势在发展中不断自我强化。这是人性,是客观的群体现象。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靠个人练好口语,提高交际能力就可以解决的问题。 可以参见笔者的老文章

王川: 从抄袭的进化优势, 看强者益强 (一)

不去思考理解行业变迁背后的群体行为特征,试图以个人看得见的努力,和看不见的群体规律做对,往往被玻璃天花板碰得头破血流,代价巨大。

重要的东西,往往是看不见的。

(3)

金融行业以外的人, 对于钱这个东西是如何产生,又如何消失的具体机制,是缺乏基本认知,一头雾水的。

08年次贷危机是怎么形成的, 为什么突然就没钱了?

09年之后美联储不断量化宽松,不就是不断印钞票吗,为什么十年来没有产生高通膨高利率,反而西方很多国家出现了负利率这种怪现象?

同样是印钞票,为什么土耳其,阿根廷,魏玛德国,委内瑞拉这样做,就出现恶性通胀?

这个话题不是一篇文章可以完全解释清楚,但是可以先介绍一个东西叫做 Cantillon 效应 (以经济学家 Richard Cantillon 命名)。其基本原理是,当中央银行 (比如美联储)印钱,流通到经济邻域时,商品价格的上涨不是均匀和迅速的。经济学家哈耶克打过一个比方,央行印钱,就像往杯子里面倒蜂蜜,它不会马上充满杯子,而是先聚在杯子中心,再慢慢流向四周。

信贷扩张的时候,离钱最近的公司和个人,受益最大。他们拿到央行的钱, 然后去放贷,投资,所到之处,房价和其他资产价格被推高,形成正反馈,还会催生各种影子银行体系的繁荣, 这时候有房有资产的人的金融财富迅速增加,看上去像天才。各种高逼格的致富方法论也应运而生。

其他大部分人还没有被增加的流动性所惠及,老老实实出卖体力赚辛苦钱的人还在九九六努力挣扎,蜂蜜还没有流到外围,暂时还看不到日常生活物资的价格上涨, 但是人们已经要为房价的上涨买单,或者被央行人为制造的价格信号所诱惑也去参与投机。

当蜂蜜渗透到外围,开始影响日常生活物价指数时,央行会采用各种手段减少信贷扩张,平衡物价指数。但这时可能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一些金融资产的市值会因为来自信贷源头的蜂蜜的减少而突然暴跌,这就是2018年底美联储不断缩表的后果,导致 S&P 指数一度下跌到 2300 点左右。直到美联储官员出来表态要迅速结束缩表, 才稳定了市场。可以参见笔者的老文章。

王川: 2018年岁末, 七点随感

如果信贷萎缩持续时间稍微长一点,央行坐视不管,不加蜂蜜,那么杯子边缘的蜂蜜也会突然消失。这就是 2008年九月雷曼破产后的现象,整个商业票据 (commercial paper) 市场突然冻结,几个月内油价从一百四十美元一桶跌到三十美元。

不是所有想倒蜂蜜的央行,都被市场认可。土耳其央行和魏玛德国要多倒蜂蜜,但是控制了英吉利海峡,北海航道,直布罗陀,苏伊士运河,波斯湾,马六甲海峡, 巴拿马运河的英国央行和美联储认可吗?

投资创业者想要赚钱,但是如果对于商业银行,影子银行,中央银行,信贷的创造,扩张和萎缩的机制,缺乏一个基本的理解,不能顺大势而为,难道不是一件极为荒谬可笑的事情吗?

多少家长望子成龙,希望孩子能够上名校学上好专业,但是如果不能从事离央行,离蜂蜜源头最近的行业,而一直在蜂蜜传递链下端的很远处苦苦修行,和瞎子摸象,缘木求鱼又有什么区别?

重要的东西,往往是看不见的。

(4)

特斯拉九月底在北美洲推出的“智能召唤”(smart summon)功能, 可以让司机用手机在停车场内召唤车自动开到身边。短短一周内,这个功能被司机使用五十五万人次。每一次使用,都是一次无人驾驶的展示,都会引来旁边路人的啧啧惊叹,这意味着一个强大的活广告在各个角落被播放了几十万次。随着软件推送的铺开,这个广告的在世界的播放人次每周将会变成五百万,五千万。

特斯拉的对手看得懂他们将面临的灭顶之灾了吗?他们的对手不花一分钱在广告上,却获得世界上最强大的传播效应。当警察去给被召唤的特斯拉开罚单,发现车内无人时,这个故事是否会传遍他的同事朋友圈?当天降暴雨,一个女生的男友可以不让她淋雨而把车召唤到身边,而别人要冒雨在停车场狂奔时,这对她的内心是何等强烈的震撼?

拥有十几个摄像头,雷达和超级计算芯片的特斯拉,年产能达四十万辆并且还在迅速增长的特斯拉,已经事实上造就了世界上最大的,分布最广的移动智能机器集群。这是只盯着季度销售指标和财务数据的分析师很难理解,也很难看见的, 直到未来某个时间点,整个非智能汽车群体的销售开始不可逆转的全面崩溃。

(5)

理工科做技术的人,类似古代的武将,虽然出活出力流血流汗,但是如果不能掌握产业链各个环节上关键资源的控制力,则往往悲催的沦为他人的工具,其下行的风险远远大于上行的回报。

有些理工科背景者长期唯技术论,对于整个产业链的架构/市场定位等等,缺乏基本理解,迷恋于一种对于硬核技术的自我陶醉 (类似于天天慷慨悲歌,打打杀杀的武将),对自己的弱点和短板缺乏基本认识,对于非技术人员有一种(出于无知而导致的)鄙视情绪,其状态和这些武将非常类似。

一旦行业变迁,老技术不再需要,突然失业,一切从零开始,则悔之晚矣。

古代名将即使如蒙恬者,埋头专注于自身业务的发展,缺乏对朝中权力中心决策层变迁的远见和敏感,以至于秦始皇去世后,李斯被赵高说服矫诏,把蒙恬和扶苏诛杀。蒙恬在掉脑袋之前,都没想清楚这背后的逻辑,否则不至于如此被动,而缺乏反击的意志。

如果稍微有些大局观,比如明朝的戚继光,就知道和上面的文官保持良好关系,经常给张居正送各种大礼,以保证信息传递的流畅和不失真,以及自身地位的巩固。

重要的东西,往往是看不见的。有些东西,看见的时候,才发现脑袋马上就要搬家了。

只有少数有心人,不断主动探索发掘,不断感知思考, 方可化解危险于无形,把握机会于无声。

王川: 下个十年, 来自软件定义世界的挑战

本文最初于 2019 年12月8日发布于笔者的公众号。

1/ 世界是个巨大的网络,在一个已经有少数垄断者的相对稳定状态的网络上,按照现有规则争夺稀缺资源,是一个极吃力而不讨好的事情。但人们被长期训练学习了现有网络上的操作规则(类似软件系统的应用程序界面 API) ,已经习惯了对于各种事情不经大脑的直觉反应 (类似电脑的缓存 cache ),从某个角度上已经成了这个操作系统上的僵尸。新的机会,只有来自网络拓扑结构的改变。

2/ 网络拓扑结构的彻底改变,通常都有这样一个规律:

首先,两个之前无法连接, 或者不被允许连接的节点可以连接了。比如运河的开凿,铁路的兴建, 电报的出现。

3/ 节点之间连接的时间延迟慢慢降低,不断接近于零。比如蒸汽机的出现, 把威尼斯到伊斯坦布尔的货船运输时间,从十五到八十天 (严重受天气影响)压缩到稳定的十天。

4/ 节点之间连接运输的成本慢慢降低,不断接近于零。

5/ 节点之间连接的带宽不断迅速增加。比如集装箱的出现极大提高世界海运吨位。

6/ 这些连接在局部可以创造一定经济效益,使它的进步可以持续。但在早期基础设施还不够完善丰富时,应用场景相对有限,长期不为人重视。在基础设施薄弱,生态不丰富时,老想以自己有限资源创业,霸王硬上弓的人,容易成为烈士并因此而郁郁寡欢愤世嫉俗。

7/ 当规模和成本越过一个临界点之后,更多玩家和资源短时间内从老的网络迅速迁移到这些节点的网络上,和新的网络连接协议对接, 造就越发丰富的基础设施。加油站,车站,集装箱码头,机场,网络路由器,手机, 都是不同网络的基础设施的体现。

8/ 关于基础设施发展的一个典型例子是世界第一大视频网站油管。2016年每分钟上传到油管上的视频内容是 336小时 (这是 2008年公司被谷歌收购时的六十倍),相当于差不多这之前十年的总和。也就意味着 2016年一年整个油管上所有视频内容以小时计,翻了一番。2017年和2018年每分钟上传内容都超过500小时,相当于一年半后又翻了一番。这导致人们的日常习惯发生微妙的迁移。你所关心的所有话题都可以在油管上找到,更多人也更愿意到油管上充分表达自己,寻找自己的同道。

9/ 世界上第八大奇迹是复合增长 (compounded growth). 但这些变化,只有在较长时间的跨度上持续观察,才能深刻理解其中奥妙。可以参见笔者的老文章

王川投资第三法则: 增速为王

10/ 随着网络节点数指数倍增长,人们突然发现节点之间连接可以软件化, 可以通过简单通用的 API 被调用 ( 比如打电话叫出租车变成用手机 app直接叫 uber, 电话会议变成微信群组讨论,等等), 而一些纯虚拟服务的调用成本因为使用规模的增加可以被分摊到接近于零。

11/ 当所有的延迟和费用都压得很低的时候,在这个网络上会衍生出复杂操作系统,和各种复杂的应用软件。无数新程序员可以在新的基础设施上轻松开发各种新的应用程序,迅速淘汰老的做事方法,完成以前老的低级操作系统上根本做不了的事情。可以参见笔者的老文章

王川:为什么软件正在吞噬世界 (一)

12/ 开发应用软件的很多人,其实技术上不一定特别硬核,对一些底层细节可能懂得也并不多,但是最大的利益往往被少数控制应用软件的人获取了。新网络上的玩家会对网络上的新的稀缺资源产生激烈争夺,然后达到一种平衡。极少数关键资源的垄断者将获得主要利益。典型的例子如脸书,亚马逊云服务。

13/ 软件定义世界没有止境,因为总是还有某些行为需要人工干预,或者通讯运输成本过高。对于这些瓶颈的突破,造就新的连接,就意味着新的软件 API 的增加,和新的应用程序的涌现。在现有游戏中落败或缺席的玩家,要异军突起,总是可在新的连接中找到新的机会。

14/ 软件定义世界的关键词是:零延迟,零边际成本,开放的界面,和它带来的巨大规模效应,极低的单位成本,极复杂丰富的生态。老玩家对此无可奈何,因为你的单位成本就是比别人高很多,等你看懂时,已经没有时间去构建属于自己的市场生态了。

15/ 美国三大电视网络,晚间的脱口秀的主持人,年均收入都在一千五百万美元左右,和九十年代相比没有大的长进。但他们需要支持一个庞大的节目制作组和录影棚,每个晚上都要制作节目,非常辛苦。主持人时常要和电视台的高管和其他主持人勾心斗角,为了保住自己在黄金时间主持节目的地位。

16/ 而远在西海岸的 Joe Rogan, 原来就是一个不知名的体育评论员,现在以互联网为平台,每个月制作二十个左右的播客和录像, 据说他只有三个雇员,但目前每年收入估计在两千五百万美元以上。而且他完全拥有自己独立的品牌,不需要看任何平台老板的脸色。Rogan 的发展潜力,还有很大空间可挖。

17/ 以 Netflix (奈飞)为例,过去十年的成长关键是它巨大的体量,它在全球有一点六亿付费用户,过去一年净增加了两千八百万。而当初从 1997年创业到2011年花了十四年才超过两千三百万。Netflix 公司三季度的营收突破五十亿美元,年化两百亿美元,这个数字已经达到全球电影院收入四百亿美元的一半。美国很多电影院如 AMC 一张电影票单价都要将近十四美元,已经超过 Netflix 的十三美元月费. 更微妙的是,因为 Netflix 掌握了大量细颗粒的用户观看习惯,在艺术创作上更有底气去大胆创新 (类似的,知名视频网站伯恩哈伯的产品经理,更是通过分析用户关闭网页之前所看的最后一个视频,精准地了解观众的微妙品味,以反哺内容的创作)。而传统工业化制作大片,为了保证叫座,在艺术创作上不敢冒风险,对于时间,人物和情节转折都有公式化的严格限制,和工业化快餐没有区别。传统制片业和 Netflix 的差别,正在继续拉大,只是这些微妙的细节外人看不到而已。

18/ 当软件定义世界迁移到金融领域,更精彩的演变就会发生了。

19/ 笔者在2018年的老文章里, 曾经提到过闪电网络。这是一个比特币网络之上的二层协议,目的是使支付可扩展化,实时到账,同时支持更好的隐私保护。现有多家软件团队自发独立并行地开发支持此协议的应用软件。可以参见:

王川:闪电网络要涌现了吗?

一年半之后,闪电网络线上锁定的 btc 已经从原来的突破 100 增加到接近 900 (等值于接近七百万美元), 支付节点超过一万,支付通道超过三万五千。著名交易所 bitfinex, 最近也宣布成为第一个支持闪电网络的交易所。作为多个独立团队参与的开源软件协议,与 Libra 之类的中心化机构不同,闪电网络无法找到相关负责人去出席国会听证会。

20/ 可以想象下面一个可以操作的商业模式,是开发一款极为好用的移动闪电网络钱包,全球支付秒到账,支付单位“一聪” (satoshi), 相当于一亿分之一个比特币,目前约等值 0.007美分。这个钱包软件完全免费,关键特点是易用安全,然后上面可以有各种虚拟商品服务可以直接点击购买或者出售。对普通人来说,哪怕是一百聪,相当于不到一美分这种小钱,大家都不会在乎,购买时摩擦极小,基本不犹豫,点击一次就完成支付。

21/ 这样一个软件的最初推广切入点很可能是非洲。非洲十三亿人只有大约 10%有银行账户, 大部分人每天收入不到五美元 (最富的埃及人均 GDP 也只有三千美元,而埃及 镑相对于美元过去二十年贬值了 80% )。传统银行系统可以看成是以个人身份为本位的软件系统,但把这套系统和相应前端,后端基础设施照搬推广到非洲,成本不菲。而以密码为本位的闪电网络/比特币系统,只需要一个手机和互联网连接,启动成本极低。对于大部分赤贫的普通非洲人来说,可以几分钟内直接安装使用这类移动钱包,不用繁琐的手续开设银行账户,获得的是贬值风险远小于本国货币而且全球通用的 btc,可以方便线下购买干净的饮用水和食物大大提高生活水平,预计推广的阻力相对较小。

22/ 非洲人口1990年时只有六点三亿,三十年后已经翻了一番多。非洲大陆有五十多个国家,总面积三千万平方公里,比俄国和中国面积加起来 (两千七百万)还大。其中尼日利亚人口已经突破两亿,可能很快超过巴西。有预计未来三十年世界一半新生儿将会在非洲出生,所以在非洲推广此类产品市场前途很大。推特总裁 Jack Dorsey 最近宣布要花更多时间待在非洲推广 btc, 相信他一定是看到了我们很多人还没有看到的东西。

23/ 随着这样一个钱包软件用户数目增加,虚拟产品服务的增加,会慢慢进入一个良性循环,就是产品销量越大导致服务商可以把价格订的极低但仍然可以赚钱。而价格越低,吸引更多钱包软件使用者加入购买,又进一步增加此软件的规模和价格优势。

24/ 目前互联网上的各种支付,至少要按十几个键才可以完成,而看到一篇爽文点击一次就可自动在闪电网络上给作者打赏一聪。虚拟产品服务不仅仅包括文字影像产品, 可以包括帮人做验证码 (CAPTCHA) 识别, 亚马逊机械特克 (mechanical turk) 之类的任务,也可以包括产品折扣券。比如十一月份洛杉矶有家公司叫 Honey, 被 Paypal 以接近四十亿美元现金收购,他的主打产品就是在浏览器里安装软件插件,收集各大公司的最新产品折扣,自动帮用户拿到最好的优惠和返现。这种虚拟折扣券,完全可以通过闪电网络自由交易,增加更多的流动性。

25/ 虚拟产品还可以是某个软件化可以直接调用的标准化的服务,然后生出各种极为复杂的现在无法想象的排列组合,生态。比如可以把所有日常的网络操作都”闪电网络支付化”,为防垃圾邮件,可以设定要求发邮件者必须支付一聪才能被接受。甚至可以在 http连接协议层面”闪电网络支付化”,轻松解决分布式拒绝服务 (ddos)的问题。大家也可以随时用闪电网络众筹类似 reddit ask me anything 的活动,比搞那些劳民伤财效率低下空话连篇的线下活动高峰会议,不知道要高到哪里去了。

26/ 这个东西刚出来时没有太多人在意,但是对于一个每天生活费不到五美元的穷人,如果可以每天在这个平台上提供虚拟服务挣两三美元,就很有意义。慢慢的,一旦平台人数超过一亿,就可能形成超强的正反馈,人们在此平台上收入超过普通打工,奔走相告,很快就发生相变,用户人数就可能突破十亿。就像大家开始怕麻烦不愿意去油管做视频,听说李子柒在上面一年挣几百万美元,马上都要跑去做了。

27/ 肯定会有人做这个东西,第一个把这个做好做大的平台 (不一定是中心化的公司,很可能是个开源的去中心化的软件组织)可以依托它的超级规模, 几亿,几十亿用户和更上一层的丰富的软件应用,不断强化其垄断优势, 就抽一点点提成 (或者其它间接盈利模式),仍然可发大财。

28/ 另外一方面,这样一个超级平台,可以把现在很多昂贵的虚拟服务分摊到几亿用户身上,搞得极为便宜,不仅是白菜价,简直就是白菜渣的价格。等传统金融体系的人意识到这种转变后,拿它毫无办法。

29/ 福特一百年前的最大创新就是通过流水线把汽车传送到工人身边,工人自己不用跑来跑去。一下子效率提高很多倍。可以想象闪电网络把世界变成一个多维度的虚拟世界的流水线,几十亿人在上面找活干,去“攒聪”(stack satoshi), 这个系统的效率和可以创造的财富将远超现在的水平。

30/ 只有极少数人是这个游戏的大赢家,大部分创业者可能最后仍然是白忙一场。普通老百姓可以静观其变,坐享上面涌现出的各种超级价廉物美的商品服务就好了。

31/ 闪电网络作为一个独立于物理空间的虚拟网络,在结算的延迟,用户覆盖范围,交易颗粒度,支付成本,操作 API ,应用生态的丰富程度等各个方面有潜力全面彻底超越世界现有金融体系。这种迁移最终可能无法避免。任何一国监管者的粗暴干预,很可能导致自身在这个领域发展的话语权的缺失,还不如在趋势形成后主动参与,以获取最大利益, 否则难免重蹈 IBM 之于亚马逊,好莱坞之于 Netflix, 传统媒体之于脸书谷歌的覆辙。可以参见笔者的老文章

王川: 亚马逊的云服务将吞噬美国的 IT 产业吗? (上)

王川:好莱坞会被 Netflix 吞噬吗?

32/ 赚钱的目的是什么?无非就是可以获得更多未来的资源和服务。在一个高度发达超大规模的软件定义的世界,高度抽象的软件可以调用的资源服务,将是大部分人现在无法理解和想象, 或者即使以当今世界全部财力物力根本无法企及的。未来属于那些可以自如设计运行那些新软件的新程序员们。可以参见笔者的老文章

王川:抽象者劳心,被抽象化者劳力 (一)

王川: 理解别人错误观点背后的原因更重要

本文最初于 2019 年12月22日发布于笔者的微信公众号。

1/ 对某一件具体的事,光知道自己的认识是正确的,别人的认识是错误的,还远远不够。我们经常看到两个人对于同一件事情有不同观点和解读,吵得脸红脖子粗,都想说服对方,甚至激烈的时候两个人要动手打起来。这是非常不值的。因为即使你知道他是错的,你如果不知道为什么原因他会有这种错误的观点,你费牛劲说服了张三,下面来了个李四还要说服他,这要把你累死。你又不是雷锋,说服这些人改变观点,对你没啥好处,可能别人还要恨你,这就是冤大头了。

2/ 只有说知道为什么别人会犯错误,知道他是否有可能改变观点,知道他在什么情况下才会把错误的观点改正,知道自己在什么情况下可能也会犯他的错误,才能真正把事情理解透。

3/ 举个例子, 笔者十月份有篇文章

王川: 重要的东西, 往往是看不见的

提到在华人工程师圈内一个祥林嫂式的话题,大家老是把华人 IT 工程师职场发展看似不如印度工程师的现象错误归因。

除了半导体行业的反例以外,以企业软件行业为例,大部分初创的企业软件公司都不成功,这两年冒头的两大企业软件公司, slack 和 zoom, 都是一百亿美元以上的市值,创始人都不是印度人。Zoom 创始人更是山东大学的校友。

4/ 那么回到一个关键问题了,为什么我们每天仍然看到这些错误的分析, 中国工程师不如印度工程师? 以笔者的猜测,第一,在大公司基层工作的华裔工程师太多了,他们看不到自己行业之外的情况,也没有足够经历去了解行业的变迁历史。他们只看到一个客观现实,就是大的 IT 公司 印度人在管理层升迁很快,于是就把这个客观事实归他们看到的印度人的其它特点。

5/ 第二,这类人人数较多,观点角度单一, 他们聚在一起议论,这种简单归因的观点就会自我强化。这和星座命理这些理论的形成机制本质没有差别。如果你要告诉他们, 其实是更复杂的原因,他们没有亲眼看到,无法体会你所了解的信息,要解释是个非常费劲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别人都这么讲,他为什么要相信你的解释?就像今天你如果遇到一群热衷星座命理的朋友,对她们说,什么星座命理,扯淡,全是迷信,那肯定会遭到一顿合力的痛打。

6/ 但这些人实际上在为他们的错误思维模型付出代价。他们在寻找职业出路时,没有理解在不同特征的群体里,个体竞争优势的形成,发展,强化的底层规律,没有找到一条适合自己的道路。他们误以为要在 IT 公司内往上爬,缺的只是练好口语会忽悠,但在实际操作中还是无法克服在大 IT 公司印度工程师的群体内在优势。就在这个怪圈里出不来,然后日复一日地和那些与他们类似的人,每天唉声叹气,怨天尤人。

7/ 另外一个例子是, 最近我看到某个亿万富翁科技大佬,评论某个新技术时说, 这个技术没有用,我试图把它推销给我的客户, 都没人愿意用!你们其他人, 休想劝说我。 实际上, 我非常清楚这个新技术在目前早期的使用场景,他之所以用不到是因为他暂时没有那些新技术目前可以解决的痛点和场景。这种认知误区,就像富人对穷人感叹“何不食肉糜”,老农猜想皇帝每天扛着金扁担一样普遍。因此就理解为什么他现在不看好这个新技术,也理解为什么他注定会错过这个投资机会。

8/ 当你清楚知道为什么别人会执着地犯某个错误,而你自己为什么正确的底层原因时,会有一种强烈的兴奋和淡定交织在一起的感觉。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因为你把事情搞清楚了, 未来对你而言确定性就更大,体内多巴胺爆棚,你就不像周围人那样,因为对未来不确定而带来的强烈的恐惧和不淡定。这对人平时的精神状态,身体健康,等等非常有好处。

9/ 这之后,可把此思维框架推而广之到很多其它领域,避免自己犯类似的错误,而对别人的错误认知泰然处之,值得劝的人点一下,无法劝的人一笑了之。同时自己也要警醒,只有理解别人为什么会有错误观点/为什么会执着地犯错, 你才能算是真正懂了。否则很可能只是别人掌握了你不了解的信息,没有说出来而已。

王川:论决策机制和纠错成本

本文最初于 2019 年12月26日发布于笔者的公众号。

1/ 每个人做决策时,势必会犯错误,严格说是偏差。这种偏差往往不是因为我们不够聪明,而是因为信息输入有局限,或者被输入了虚假的信息,更重要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事物的演变的复杂程度远超我们的有限思维模型可以想象的范围。所以偏差是必然,没有必要觉得丢脸或者不好意思。

2/ 在必然有错误和偏差的情况下,纠错的能力就变得十分重要。但实践中根据情况变化,要做到迅速纠错,非常困难。一个重要障碍是纠错必然会有成本,纠错成本必然会和一些短期局部利益发生冲突,纠错成本越大,纠错能力就越弱。因此对于一些重大决定,尤其是不可逆或者可逆成本极高的决定,要极度慎重。决策的速度,要和纠错成本直接挂钩,纠错接近零成本的行为,要多去大胆尝试。投资时,一级市场的纠错成本,往往远大于流动性好的二级市场,就需要极度慎重。类似的,杠杆率越高,纠错成本也越大。

3/ 实践中大部分人判断进展的指标,是自己有限视角看得到的短期利益的获取,而完全罔顾纠错成本。一旦深陷泥潭,最后往往选择死磕到底,一错再错,无它,就是因为纠错成本不断增高,死磕是短期阻力最低的那条路径。或者说,当你选择了纠错成本高的那条路径,最后的毁灭已经是数学上的必然和时间的问题而已。再换个角度说,始终把自己放在一个纠错成本极低的路径上,道路越走越宽和长期利益的获取,也是一个数学上的必然。

4/ 纠错成本还有另外一个维度。一种是如果你不去管它,最坏也就是肉烂在锅里,损失有限,比如不带杠杆融资的股票投资,随着股价的下跌,它未来继续造成损失的空间不断下降。还有一种是如果你不去管它,损失越滚越大,会可能导致彻底毁灭。裸做空股票,和发动侵略战争都有可能演变成第二类错误。要远离有可能演变成第二类错误的行动。

5/ 有些人为了掩饰自己的僵化无知,去嘲讽探索者在纠错探索过程中的不断调整,并贬损其为首鼠两端反复无常. 不要为这种风言风语所动,千万不要因为外人的嘲讽而放弃自我纠错,从不犯错的先知多半是骗人的。

6/ 另外一个问题是一个团队犯错误,要迅速扭转方向,纠错成本极大。即使个别领导者要改,但要说服底下人众多部门牺牲自己短期的确定的利益,以换取团队整体减少损失趋利避害,在早期几乎不可能。所以不必为大公司看上去人多热闹所迷惑,方向一旦偏离,这些大公司和僵尸无异。

7/当利益和纠错成本矛盾时,纠错成本永远优于利益,因为错误和偏差是必然的。无法纠错造成的巨大损失迟早将吞噬所有的利益。

8/ 定义错误或者偏差的标准很简单,就是对世界做个预测,如果事实真相和预测有差别,就要考虑微调思维模型,引入新的参数。差别越大,调整就必须越大。而且调整是个永无止境的动态过程。

9/ 过去二十年一个被很多人低估的反直觉现象是开源社区的蓬勃发展,两个典型是 Linux 操作系统,和维基百科。在二者发展壮大之前,没人相信它们可以做起来,开发者都是些没有报酬的,怎么可以做得好?但开源系统有个关键特点,自我纠错查bug 的时间是常数,O(1). 封闭式系统可能搞很长时间也无法查错。

10/ 历史的记录中,胜利者往往会把自己过去犯的错误掩盖美化,而把失败者勾勒成一个自始至终就非常愚蠢刚愎自用老犯错误的傻瓜. 但实践中往往会发现,这并非真实运行的机制,实际情况是一部分原因是运气,一部分原因是大家都在犯错误,而有的人纠错机制灵活,有的人只顾眼前利益,把自己逼到一个纠错成本极高的死角里而已。不实事求是,不从纠错机制的角度来指导自己的决策,大部分人不可避免的永远无法吸取历史教训,重蹈前人的覆辙。

11/ 当年你的纠错成本比大部分人要低,当你把科学的纠错机制作为决策的重要一部分时,就自然而然的会更愿意多探索多试错。还没开始就已经赢了。

 

王川:从商业密度看为什么要坚决拒绝大部分线下活动

本文最初于 2019年12月31日发表于笔者的公众号。

1/ 这里讲的线下活动,主要是指各种业务交流的会议,投资会议,创业大会,高峰论坛,等等。如果你是被邀请作为一个主讲人去,最大的问题是:人少。某个具体话题的讲座,有两百观众已经非常好了。一个封闭的环境,如果有两百名以上的观众,视觉上看起来已经很多了,很挤了。但这实际上是一种幻觉。 人多了,大家七嘴八舌,很热闹,让参与者很有代入感,觉得自己在做一件有意义的事情,但是,人一多,人群之间彼此情绪传递,会压过理性的深度思考,实际上变成大家在演戏,入戏太深了。

2/ 线下活动,规模最大时,人数也就是两三千,一个大礼堂,顶天了,可能适合搞气功带功报告之类的迷信活动,八十年代中国的气功大师,在台上运一下气,底下有的观众又哭又闹,砸椅子,等等。但对于真正的有价值的信息交流,是没有意义的。唯一有例外的是,如果你的线下演讲会有专业录像,这个录像你可以存下来,上传到视频网站上供大家观看。

3/ 线下活动,大部分观众并不是对你的特定的内容感兴趣。他们所感兴趣的东西,和你所能提供的技能经验,匹配度非常低。但是你一篇文章,通过微博推特, 视频节目,很容易有成千上万的受众, 而且多年以后,一直有人看。比如我现在做的这些视频,一周以后观看的人有八九百,但是时间长了,以后受众多了,新的传播渠道多了,累积观看收听的人迟早突破十万,百万,千万。这是线下活动所根本达不到的效果。在这个巨大的受众之中,找到和你匹配能够产生有价值合作关系的人,哪怕几率只有千分之一,万分之一,也就够了。

4/ 另外线下活动还要准备着装,专业录像还要梳头,脸上打粉修饰,非常麻烦。但是在家里写文章,准备视频,即使光着脚,背心短裤, 蓬头垢面,胡子拉碴,根本无所谓,和输出想法是否真正有价值,没有任何关系。所以根本不用浪费时间在着装打扮这些事情上,完全集中精力在深度思考。

5/ 这里还有个“商业密度”的概念。这个词算是我独立发明的吧。“商业密度”,定义为你在单位时间内,可以接触到完成某个交易的商业伙伴的数目。大城市人口多,商业密度远远高于小城市。所以小城市和大城市高铁一打通,小城市的人一窝蜂跑到大城市找工作,小城市房价跌得更厉害,大城市更拥挤商业密度更高了。

6/ 以前是因为线上的人少,大部分是小孩,打游戏, 线下的人多, 所以大家还是习惯性的参与各种线下商业活动。现在的趋势,是上线的人越来越多,在线上可以做的生意,交易方式也越来越多,上线的人也越来越有钱。以前掌权有钱的人不懂电脑或者很少上网,现在他们越来越多朝网上迁移,所以在线上的商业活动可以接触到更多潜在合作伙伴,可以跨越物理边界,这个趋势时间上还是早期,线上的商业密度未来将远远超过你在某个线下区域所能达到的程度。商业密度越高,就越容易把商业密度低的人和物吸过来。

7/ 在线下搞各种活动,本质上就像在一个人口衰落的小城市的犄角旮旯里开杂货店。线上发布各种作品,本质上是可以跨越时空,跨越各种物理边界的,是面向未来商业密度更大的社会所准备的。 不是说完全不搞线下活动,而是要尽量提高效率,可以做测试, 尽量降低测试成本, 如果发现效率低,马上要停止,采用别的成本更低的测试方法。等你转了一圈再回头看,再也没有比线上传播,测试成本更低的渠道了。

王川:创新扩散的理论模型和误区

本文最初于 2020 年 1 月 9号发表于笔者的微信公众号。

1/ 每当我听到有人讨论产品, 然后说某某新产品,因为有这些新的功能, 比市场老大要好,所以它就会马上取代市场老大的时候,我就觉得想笑。因为这些人没有真正理解产品创新,如何扩散,如何能够占据市场的根本规律。

2/ 创新产品的传播规律的理论,最早来自一本书,叫做 Diffusion of innovation, 作者是 Everett Rogers, 这本书是 1962年出版的,他把社会上的消费者分为五类:

第一类是创新者 innovator

第二类是早期采纳者, early adopter

第三类是早期多数, early majority

第四类是晚期多数,late majority

第五类是死不改悔的落后者 laggard

3/ 创新者,属于那种愿意花很多钱和时间去主动积极探索尝试新产品的人,即使从经济实用角度这种探索有相当成本,他们也可以忍受。这些人占市场总人口的 2.5%-3% 左右。这种百分比估算只是一个大概的经验型的估计。

4/ 早期采纳者 early adopter,不如创新者那么激进,属于那种对待新科技新产品心态开放,有着实用主义的态度的消费者。他们的决策基础主要在于这个产品是否在客观上对他们带来利益,主要依据自己的情况做出独立判断,而并不太依靠他人的影响。这些人大概占消费者群体的 13.5%-14% 左右。

5/ 早期多数 early majority, 这个群体也是具有实用主义的态度,但他们和早期采纳者的根本区别在于,早期多数,他们要看有相当数量的一部分人已经开始使用某一个产品了,他们才会跟进,他们占消费群体的大约 34%左右。他们对产品的价值取向, 主要是看,是不是有一部分人已经开始用了,而不是独立地分析判断。

6/ 第四类客户是属于晚期多数 late majority。晚期多数,这类客户和早期多数相比,又更加保守,他们要等到技术标准非常明确地建立了,系统各种生态应用,技术支持,基础设施都成熟了,才会购买新产品。而且一般购买的时候,只会从行业领先的大公司那里购买。他们占消费群体的比例也在大约 34%左右。

7/ 死不改悔的落后者,占市场总人数的 16%。他们的消费习惯极端保守,非常厌恶改变,这类人对于创业者来说,要绕道走,不要在他们身上多浪费一秒时间,因为他们的观点和反馈对于你对新市场的探索,价值是负的。这也是为什么乔布斯说,他从来不做市场调查的部分原因。如果你要开发手机,对这些人做市场调查,可能现在还在研发功能手机, 完全想不到 mobile app.

8/ 这里推荐一本书,叫做 Crossing the chasm, 中文翻译是“跃过鸿沟”,作者是 Geoffrey Moore。这本书最早是 1991年出版,但是里面的一些关键理念,将近三十年后仍然非常重要,仍然不为大众深刻理解。最关键的一点是,鸿沟这里主要是指从早期采纳者,到早期多数的鸿沟,一旦早期采纳者的数目增加到一个拐点,一些还在观望的属于“早期多数”的客户开始加入,因为这些人的购买决定主要是看其他人的选择,所以这种趋势会自我强化,在很短时间内会有一大批“早期多数”的客户不请自来,不需要多余的营销费用,主动地购买产品,在很短时间内某个公司的收入,利润会有非常迅速地增加。而当大部分“早期多数”的客户被吸纳后,某个公司自然成为行业的标准,再把“晚期多数”的客户纳入囊中就是自然而然的事。

9/ 如果你能够在市场第一线,感受到某个新产品正在开始从“早期采纳者”到“早期多数”的飞跃,而此时市场还没有意识到,股票价格还没有反映出这种跃过鸿沟,迅速增长的潜力时,这时候入场投资,就有可能在短期内获得极为丰厚的回报。这里比较典型的例子是1987 年之后微软视窗的软件开始占据主导地位,慢慢超越苹果 ;2012年之后腾讯的微信开始慢慢普及,但市场完全没有把微信这块生态迅速增长的估值算进去,等等。

10/ 在跃过鸿沟的过程中,不是所有的客户都有同样的价值,资源有限,一定要主攻同一个圈子,彼此有频繁互相沟通的客户,这样一旦拿下四五个,帮你在圈子内建立口碑,迅速传播, 可以迅速搞定一窝。如果耗费资源去对不同圈子地区的客户营销,他们之间缺乏沟通,无法达到互相推荐的作用,这样就很难迅速产生这种自我强化的效应。而小公司会很快因此耗尽资源,无法实现跃过鸿沟。

11/ 但实际操作中,很多高科技公司,习惯于单纯只看销售指标是否完成,只看每个季度的短期业绩的路数。管理层没有坚强的意志去调整策略,主打那些有战略价值,可以迅速实现口碑传播,建立强大的领先地位的细分市场。这样很难实现突破。 而一旦别人在某个细分市场建立了口碑和领先地位,基本上你就不可能再有机会了。

12/ 这条规律其实在个人的职业发展,在某种程度上也适用,如果你只是为了短期薪水待遇而不断换工作,从来没有花时间精力在圈子里建立自己的个人品牌和口碑, 那么永远无法跃过鸿沟,实现个人的职业的突破。

13/ 我们所有人都会犯的一个错误是,因为自己不看好某个产品,就认为这个产品没有前途。但多数人实际上属于”晚期多数“,”落后者“, 所以他们的看法不重要,重要的是”早期采纳者“是否在迅速增加,是否可以跨越鸿沟到”早期多数“。这个逻辑引申到 宗教/艺术/文化/政治上同样有效。

14/ 改变一个人的观点,也许主要靠说理。但是要改变一群人的观点,主要靠的是传播和网络效应,如果不能让正确理念完成从”早期采纳者”到”早期多数”的扩散,那么基本上不可能改变主流群体的错误观点。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会看到一些很明显荒谬迷信错误的东西,一直有很多受众的本质原因。你如果不理解这种群体规律,想要单挑和某个人辩论来改变群体观点,本质和唐吉可德大战风车一样可笑。

王川:抛弃对世界的一厢情愿

本文最初于 2020 年 1 月 21日发布于笔者的微信公众号。

1/ 世间很多悲喜剧和黑色幽默,都来自我们执着地一厢情愿地理解世界,或者换句话说,固执地要让世界接受自己错误的思维模型,固执地拒绝改变自己而希望世界为自己改变。一厢情愿在人际交往,谈恋爱,国际政治,投资,销售,等等各个领域屡见不鲜。

2/ 改变自己的一厢情愿,是最困难的,也是最容易的。困难是因为每个人都有强烈的自恋情节,觉得自己特殊,觉得世界要应该去适应他/她,而且很多一厢情愿的理念非常有诱惑性,或者让人觉得有美感,或者迎合了人的一些底层的情绪,尽管它是一种掩耳盗铃的自我欺骗。

3/ 容易是因为意识到,一旦放弃一厢情愿,以高度的现实主义不断调整对世界的认识,指导自己的行动,路会越走越宽,越来越容易。

4/ 一厢情愿的例子之一,是以为我们对别人好,别人就一定会回馈。但客观现实是,指导人们行为的标杆,是未来你对他有什么好处。无原则地释放善意,是自身资源的巨大错配。如果因为别人不帮你,对别人进行忘恩负义的道德指控,是无效无益的。让自己未来始终有用有价值,才是正解。

5/ 这里引用美国一位作家 Robert Greene 的著作 ” The 48 law of power”, 直译是“权力的四十八个法则”, 里面第十三条法则是, “当你寻求别人帮助的时候,要从对方的自身利益出发来引导,而不是乞求他们的仁慈或者感激“。

6/ 书中讲了一个历史故事,大概在公元前 433 年,希腊半岛上两个岛国要干仗, 一个叫 Corcyra, 一个叫 Corinth. 两家都派说客寻求与雅典结盟。因为他们知道,只要与雅典结盟,就可以轻松干倒对手。Corcyra 的使者对雅典人说,虽然我们两国以前没啥来往,但是我们也有强大的海军,如果我们结盟,可以对斯巴达,我们共同的敌人,形成强大的威胁。Corinth 的使者,则不断强调他们和雅典的传统友谊,不断提醒雅典他们过去为了雅典做了哪些好事,送去哪些利益。不断强调忠诚,不要背叛过去的老朋友。等两国使者走后,雅典决策者投票,一致选择和 Corcyra 结盟,抛弃 Corinth, 因为这样可以对斯巴达制衡,符合雅典的利益。

7/ 这里引用德国哲学家叔本华 ( 1788-1860) 的一段话:

”大部分人彻头彻尾地自以为是,除了自己以外,别的事都不会让他们感兴趣。他们胡喷一通后,总是马上思考自己的事情。随便提及任何对他们自己个人可能产生一丁点影响的事情, 哪怕非常遥远, 也会吸引他们全部的注意力。“

8/ 所以我们寻求外人帮助,一定要放弃自己一厢情愿的角度,要从对方自身利益,设身处地的考虑,这样才能有效影响对方。即使是看似最有力量的人,他也有顾忌,也有利益诉求。如果只是乞求别人的仁慈和善良,多半会被别人当可怜虫,瞧不起,不会被理睬。

9/ 再加一句我的总结:不仅要让自己有用有价值,而且要让很多人都知道认可自己有用。只要你有用,只要很多人知道你有用,就不愁在未来找到各种各样源源不断的合作者。同时其他一些不相干的旁观者在思考是否和你建立合作的关系中,也会因为这个因素,会对你有更多尊重。 从这个角度看,那些甘于默默无闻,从不利用社交媒体来宣传自己的人,白白丧失了发展自己事业的一个重要工具。

10/ 一厢情愿的第二个例子,就是很多人被灌输了一个执念,就是只要埋头努力工作,就肯定会有收获, 然后往往用”对得起自己“这种说词来掩耳盗铃。但实际情况是,我们常常看到,创造价值,和捕捉价值,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比如说,我在第二期视频节目 ”社交媒体平台降低商业信任成本“里面有提到,推特作为一个平台,让很多人之间建立连接,做成生意,创造很大价值,但推特作为平台,居然在这个过程中没有捕捉到什么利益。而它的股价,2013年底上市当天收盘在 42 美元,2019年底收盘价 32 美元,市值只有脸书的 4%。但是我个人作为用户,认为推特作为一个平台,对社会的贡献,创造的价值,是远大于脸书的。

11/ 还有在第十期视频里,我提到苹果手机的崛起,当时它只占有市场份额的 4%, 但是却占有市场利润的 50%。大约五年前,我在我的微信公众号文章 ”软件吞噬世界“里面举了很多例子,平台级的软件公司,单个员工的平均收入远远超过硬件公司。实际上半导体硬件公司,进入的门槛是非常高的,芯片设计需要电机工程的很多理论与长期工程实践知识,很多需要博士学位。但是他们很多资深的硬件工程师,可能收入远低于在某些软件公司比如谷歌,脸书, netflix 赚大钱的,学历不高,二十多岁的软件工程师。

12/ 对于这个看似不公平的现象,我们简单抱怨是没有用的,必须抛弃一厢情愿,深度思考底层的科技领域的权力架构,价值捕捉的机制,把自身定位放在顺应事实真相,让自己利益最大化的那一边。而不是一厢情愿,以为干活越努力,自以为的创造价值越多,就自然可以成功。

13/ 引用德国哲学家尼采在 “超越善恶”这本书里的一段话,这是在书的第39节, 他引用一个法国人的话说:

“要成为一个好的哲学家,必须不形于色,(思维)清晰,不存幻想。一个发了大财的银行家,拥有一种可以在哲学领域有所发现而必需的品质:就是实事求是,看清问题本质 ( seeing clearly into that which is ) ”

14/ 换句话说:看到什么就是什么。不要主观地,添油加醋地,一厢情愿地去想象, 一厢情愿地去意淫。

15/ 关于一厢情愿的第三个例子,和国际关系有关。这里特别推荐一本书,作者叫徐弃郁, 书名叫做“ 脆弱的崛起:大战略与德意志帝国的命运 ”, 2011年出版。我是从哲学的角度来学习阅读这本书的,里面很多分析总结让人拍案叫绝。16-25 节大部分文字,摘自徐弃郁的原作,稍作了一些整理修改。

16/ 徐弃郁:“ 历史规律还是给人的主观能动性留下了充足的空隙,偶然性是其中的重要部分,而大战略的任务就是尽可能地顺应‘规律’,同时尽可能地利用’历史的空隙‘。在威廉德国,俾斯麦深刻理解这一点,并且随时准备接受一种不完善的,甚至是不确定的结果。但他的继任者却正好相反,事事追求确定性,同时又过于强调必然性。这种哲学层面的差异是俾斯麦下台后德国的大战略迅速瓦解的重要因素。而到了后期,德国领导人对必然性的强调更是发展到了一种偏执, 越来越坚信大战’不可避免‘, 而一系列为’不可避免‘做的准备又使得大战真的’不可避免‘。”

17/ 俾斯麦论一厢情愿:“出于纯粹主观上的原因擅自干预历史的进程,就好比摇落不成熟的果实… 在某种形势正在变化的时候能进行等待,这种能力是现实政治的迫切需要。”

18/ 在俾斯麦看来,大部分德国人的性格缺陷 — 不能等待事情的发展, 一厢情愿地坚持事先对形势有一个十分明确的判断。这种缺陷可能还包括:一厢情愿地过于要求精确和讲究逻辑。对于个人来说, 事事要求清晰、符合逻辑未必完全能做到,而对于一个国家对外战略来说则可能是场灾难。

19/ 俾斯麦下台后德国外交政策一厢情愿的第一个例子:

俾斯麦的很多幕僚不理解他的外交政策的很多看似自相矛盾,不清晰的地方的妙处。他们一厢情愿地要求清晰,他们认为德国和俄国秘密签订的再保险协议里面,德国没有获得什么明确简单的利益,应该确立一条更加简单,更值得尊敬的外交新路线。俾斯麦1890 年辞职下台不久后, 1890年6月俄德“再保险”条约 (Reinsurance Treaty)失效后,德国拒绝续约,并且对俄国清晰地表达支持奥匈帝国在黑海海峡问题的立场,这样变成事实上被奥地利绑架。

20/ 德国主动背起了支持奥匈帝国的全部责任,德奥同盟内的主导权开始发生微妙变化。德国新决策者的做法不仅改变了俾斯麦的对奥政策, 而且还相当于亮明了德国将全力支持奥匈这一底牌。这样,支持奥匈就完全成为德国的义务, 俾斯麦与英国之间为此长达20年的相互“ 推卸责任” 的默契就此画上句号。另外,当奥匈已经摸清德国支持是确定无疑的时候, 德国实际上也失去了利用同盟为杠杆来约束奥匈的能力,同盟关系中“ 弱者决定强者” 的奇特现象在此后持续了二十多年,直接导致1914年一战爆发。

21/ 德国外交政策一厢情愿的第二个例子,一厢情愿地着急讨好对方,热脸蹭别人的冷屁股,损失了实际利益,更重要的是,反而丧失了和对方以后讨价还价的筹码。俾斯麦下台后,德国政府急于提升和英国的外交关系。英德正在进行的殖民地谈判似乎为此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机会。1890年初两国开始关于非洲殖民地的谈判,主要内容是英国用其在北海的赫尔果兰岛交换德国在东部非洲的两块殖民地。英国保守派的索尔兹伯利政府与俾斯麦的这场谈判进行得比较艰难,到俾斯麦下台时仍处于僵局。在德国新的决策者看来,这恰恰是一个向英国表示友好、拉近两国关系的好机会。

22/ 但是德国对英国很快犯了外交中的两个大忌:”第一是在情况并不紧急的情况下急于达成某种协议,而不是充分利用谈判过程为自己谋求利益塑造有利态势。第二,作为一个大国在情况根本不紧急的情况下急于向另外一个大国讨好输诚,甚至还主动考虑对方国内政治需要”。从条约的字面上看, 德国已经明显吃了亏。按照当时欧洲各国的看法, 用东非两块富庶的殖民地换取北海中的一个岛屿是一次愚蠢的交易。而从英德两国深层次的战略关系来看, 这个条约对德国的负面影响更大,主要是进一步破坏了英德之间战略需求的平衡。然而到1890年时,德国对俄奥政策的变化使得德国主动背起了支持奥匈的“ 重任”, 所以在黑海海峡问题上英国根本不需要再为德国的支持付出任何代价, 英德之间的战略需求平衡开始发生 倾斜。

23/ 德国新的决策层对英德友好的追求完全属于“ 一厢情愿”。德国是一个正在崛起的大国,而英国则处于世界霸主地位,这样的两个大国之间必然存在很深的结构性矛盾,“ 紧密合作” 甚至“共同治理” 往往只是在某些具体领域, 而不太可能是全方位的。这种崛起与霸权的关系,一般只能通过相互借重、相互畏惧、相互制约来保持一种复杂的稳定。因此,在德国一味向英国示好的同时,英国对德国的态度却没有变化。

24/ 1890 年俾斯麦下台后, 索尔兹伯利对于新的德国领导人明显看不上眼。他在给英国驻罗马大使的信中写道:“ 我不愿意忽视我的德国朋友们明显的焦急情绪。但现在接受他们的建议是不明智的。俾斯麦已经走了。他们现在对付起来要容易得多,也令人愉快得多。但是他们缺乏那位老人那种卓越的洞察力。” 这种机会英国无疑是要充分利用的, 特别是要收回原先向俾斯麦政府做出的承诺, 重新保持自己的“ 行动自由”。

25/ 引用英国历史学家戈登*克雷格 (Gordon Craig):“如果存在一种更简单的道路可以实现俾斯麦的目标,这位宰相无疑会采用的,因为他不是崇尚复杂才使用复杂手段的人。但当所有的简单化道路都是危险的和自我否定的时候,俾斯麦发现必须走一种曲折的道路。这样做的代价不仅仅是给后人带来困惑,甚至使他最亲近的合作者也迷惑不解”。

26/ 所以当我听到一些朋友侃侃而谈“大道至简”的时候, 我知道,他们可能会因为顽固的一味追求简单,以简单为目的,而重复前人的那些一厢情愿的挫败.

 

王川: 用摩尔定律武装自己

本文最初于 2020 年 1 月 30号发布于笔者的微信公众号。

1/ 2016年的时候,我在微信公众号里发表连载的六篇文章,“摩尔定律还能走多远”。

王川: 摩尔定律还能走多远? (六) – 有钱能使鬼推摩(尔定律)

王川: 摩尔定律还能走多远? (五) – 这都是为了钱

王川: 摩尔定律还能走多远? (四) — 并行计算的威力

王川: 摩尔定律还能走多远? (三) – CPU 的内存瓶颈

王川: 摩尔定律还能走多远? (二)

王川: 摩尔定律还能走多远? (一)

2/ 最后的结论是:摩尔定律本质上是一个经济规律,在一个抽象的层面上,它并不单单绑定某一个具体技术。过去几十年,半导体公司把芯片产品分发到更大市场,把产品的研发生产费用分摊到更大的基数上,以提高单品的利润率,再把利润投入到技术升级, 晶体管小型化,性能提高,再进一步降低单品价格,因为价格降低又发现了更多更大的应用市场,如此不断良性循环。

3/ 如果从更长远的历史视角看, 按照未来学家 Ray Kurzweil 的话说, 摩尔定律只是几百年来, 人类的计算技术, 从算盘, 到手摇机械计算机,到继电器, 到真空管, 晶体管, 进而到大规模集成电路的演变, 在过去五十年的自然体现.

4/ 经济规律在计算技术的发展中, 自然地选择了脱颖而出的大规模集成电路.但如果硅基的集成电路,在未来某个时间点,计算能力走到极限,同样的经济规律会自然地选择,在那个时候涌现出来的, 最经济的技术方案.

5/ 用摩尔定律的机制把自己武装起来,就必须要有原创的属于自己的作品产品,并且可以分发到很多客户手上。普通打工者相当于只有一个客户,没有属于自己的独立的产品,没有能力把自己的创造分发给多个客户,这个道理无法运用。

6/ 对于个人而言,要把摩尔定律的机制用于自身的发展,就需要尽量做有这么几个特征的工作:制作成本低,边际成本低,分发成本低, 通用性高,有长期价值.

7/ 关于制作成本,比如说如果二十年前要做视频,买一个摄像机就要接近一千美元,还只能录到磁带上,转成数字化文件非常麻烦。宽带不普及,很难通过互联网分发。今天做视频,硬件成本摄像机和麦克风都在一百美元以下,非常专业的录像编辑软件一个月只要二十美元,成本是非常低的。边际成本和分发成本基本为零。如果是写软件,不用搭自己的服务器,直接租用亚马逊云服务,还有免费试用期。

8/ 通用性高,就是你的产品服务能够潜在让很多人受益,而不是为了某个单独客户的非常小众的定制化需求。这里面最大的坑,就是很多定制化的工作来钱快,所以很多人为了赚这点小钱,就把自己宝贵的时间精力浪费消磨在上面了, 就永远迈不出利用摩尔定律发展自己事业的这条路。

9/ 有长期价值,就是要避免那些时效性比较高的工作,比如做新闻工作的人,天天追逐一些当下热点,但过了几个月早就没有人追那些时事了。网红天天直播带货,虽然可以卖点钱,但是每天仍然要出台,他做的工作不能多年后仍然被反复引用。

10/ 如果你做的产品作品满足这几个条件,那么下一步关键是,不断要找到更大的平台,更大的市场,把自己的边际成本低,分发成本低的产品推广出去。

11/ 把自身的产品服务推广到最大的市场上,用来自市场的收入进一步提高产品质量,增加产品功能,降低产品单价,提高产品的通用性,这样可以进一步发展到更多更大的市场上。

12/ 这种做法,最大的障碍,在于发展的早期,因为自己可以接触到的客户比较少,无法产生利润,利润很小,甚至要很长一段时间忍受较大的损失。相当于你需要一个长长的跑道, 可以支持你滑呀滑,支持你达到正现金流,可以起飞。

13/ 以前,很多产品制造成本高,边际成本高,分发成本高。现在,软件文字音像等等产品制作成本极低,边际成本分发成本也接近为零, 尤其是现在有了各种区域性,全球性的巨大的社交媒体平台。而社交媒体,就提供了这样一个快速起飞的跑道。今天个体人拥有的几乎免费的信息资源的广度深度,都超过十年前一个亿万富翁花很多钱获得的信息基础设施。

14/ 摩尔定律的特点,在于指数增长。指数增长在认知上的最大盲点,就是它的最大收获期在增长曲线的末端。

15/ 荷塘上的荷叶,每天面积翻一倍,生长三十天就长满荷塘。但是一直到第二十七天, 他还只覆盖池塘的八分之一,还不是很显眼。你如果没有坚持到最后第三十天,你的收获差异会很大。这和我们干一天活拿一天的钱的直觉,差别很大。

16/ 以 Netflix 为例,(2009年十月)之前十二个月的付费用户增长两千八百万。而它从1997年到2011年花了十四年才获得两千三百万付费订户。Youtube 2006年成立,它2016年一年用户上传的视频时间长度的总量,超过之前十一年的总和。然后 2017年到2018年,又在这个基础上翻了一番,用户生态,广告生态很快就繁荣起来了。

17/ 所以如果你的产品作品如果能够有这种指数增长的潜质的话,即使现在每个月只挣一块钱,价值也胜过现在每个月挣一百块但是不具有扩展性无法增长的业务。

18/ 要对产品的功能,市场的推广,不断做微调,以顺应增长的趋势。不能说一根筋只做一个方向的东西,比如说摩尔定律是晶体管密度每十八个月 – 24个月翻一番,开始很长一段时间就是通过晶体管小型化,提高 cpu 的时钟速度实现. 后来 cpu 速度到 2002年底就到头了,再快就会出现过热问题。 后来设计方向改为增加芯片内置的缓存 cache 的容量,增加系统并行度,走三维路线,等等,来增加芯片的计算能力。未来芯片即使物理上的小型化路线走到尽头了,只要有办法让单位成本的计算能力,每十八个月翻一番,摩尔定律的路线仍然可以继续发展下去。

19/ 以此为启发:如果你的产品在某个平台市场增长饱和了,就要争取朝别的更大的平台推广。或者朝别的维度,增加新的功能内容以适应新的市场增长方向。

20/ 对于个人而言,这种微调的能力是基于制作成本低,和分发成本低的基础的。如果制作成本高,分发成本高,你是没有本钱做这种方向调整的.

21/ 小结一下, 利用摩尔定律的机制把个人武装起来,主要就是这么几点:

做哪些制作成本低,边际成本低,分发成本低,通用性高,有长期价值的东西。

不断拓展分发到新的市场,在利用获得的收入增加新的通用性高,有长期价值的更复杂功能和内容, 然后拓展到更大的应用市场。要灵活微调方向。最重要的是坚持到底, 要等到指数增长的曲线发展到一个巨大的体量。等你的客户受众达到巨大的规模,上千万甚至上亿的时候,你会发现这是一个全新的境界,后面越来越容易。

22/ 那些听上去很厉害的大公司,和你的最大区别,无非就是他可以把产品卖给几百万人,你现在暂时只能卖给几个人而已。

23/ 如果有几百万人以上的分发渠道,获得几百万人的信任,商业模式会自然涌现。即使你自己不知道套现,会有别人来请你帮你套现。

24/ 但最后套现并不是最终目的,有最大数目的信任你的潜在客户和受众,就是最大的财富,不要为了短期利益而辜负他们的信任。